雄马文学>修真仙侠> > 第四章 碧展金摇香凌乱
    绯心没等绣灵叫她便醒了。因昨天睡得还算不错,加上她也惯于早起,虽然皇上昨天宿在这里,但她并不着急叫起。因昨天是十五,依锦泰例,十五虽然无假,但次日早朝却延至午后,所以她觉得时辰尚早,便翻个身想多睡一会。但她微一起身,便觉有些异样。她略略一捋头发,心里咯噔一下:他们头发缠在一起了,一缕自她身侧,正挂起他一梢发丝来。两人头发皆是很长,睡在一起难免纠缠,但素来因保养得宜,他们的发丝绝不会绕出死结来,但绯心今日微一捋,忽然觉得触手有一个疙瘩,周围皆是毛毛的发丝,千丝万绕,已经成了一个死结。

    绣灵一向是睡在阶下帘外的榻上,以备她有事传唤,同她一班还有三个宫女,再外隔帘又设四个宫女,个个皆是警醒。所以绯心一起身,绣灵已经知晓,见她未动也未唤人,便悄悄看了更,不过寅时刚过,所以绣灵也没动,只以为她不过是刚醒,还需得寐一会子。

    但一会,便见帘动。绣灵便悄声上阶,至大床之前,隔着帘低语:“娘娘,刚寅时,再寐一会子吧?”

    绯心在里面有些发急,她刚试图解了一下,但床内隔帐,外面又只是点了一盏看物灯,实在是瞧不清楚。这会子又怕把他吵醒,只顾抓耳挠腮,一听绣灵出声,她略稳了下神,低声道:“绣灵,拿些花籽油来。”

    绣灵微怔,一时不知她此时要油做什么,但因着皇上未起,也不敢多问,便忙着打发人去拿。一会子工夫,花籽油便从帐缝递了进来。绯心指尖沾了一些,抹在发上,却仍是揉着中心有一个死疙瘩。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,她心下越是急起来。若缠着的是别人的发倒也罢了,偏是他的,况且又是鬓间的,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断是剪不得。且隔帘递剪,此等锋锐之物在皇上眠时挥来舞去,根本就是大逆不道。

    她不时地摆弄那缕发,花籽油的味道虽然清淡,但闷在帐中难散。身侧的云曦突然翻了个身,冲外而卧。绯心因太过专注,一时不备,让他觉得鬓间微扯,不由得转过身“嗯”了一声。他略动了一下,睡意正浓,咕哝了一声:“什么时辰了。”

    “寅时过了两刻了,皇上。”绯心一手握着头发,低声说着,“皇……”

    “还早,再睡一会吧。”说着,他向着她翻过来,胳膊一下搭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“皇上,臣妾的头发,臣妾的头发和皇上的缠在一起了。”绯心实在熬不住,压低声音说着。

    “缠上就缠上了。”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,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皇上万圣之尊,臣妾不敢伤了皇上毫发。皇上能否……”绯心被他半压着,动也不敢动。这两缕头发缠得死紧,若是不想伤了他的头发,只得从自己耳鬓处去一缕,这样一来,日后她梳头都成问题,若是从浓密处去一缕也罢了,偏是在鬓间。

    “缠都缠上了,还管什么你的我的。”他此时定是睡迷了,也不自称朕了,但这话细想便暧昧得紧,霎时让绯心脸红烫起来。

    “一会子想法解解,解不开就剪了吧。”这边跟着她一问一答,让他的睡意渐消。但人醒了,身体里魔鬼也跟着醒转过来,他忽然一下压过来,手便向着她的衣襟探过去。

    绯心一滞,整个人本能一僵,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去攥身下的锦单。他依旧热情如火,只是这回因头发纠缠,他一抬身,绯心便怕扯痛他的头发。少不得要随着他贴过去,手再是难攥被褥,只得去抱他的颈脖,他因她的动作而气促更重起来。绯心少不得要担忧那缕纠缠的发丝,却是因心有牵移,反倒对痛感没那么敏锐。只是有一样更难忍受,便是那种被他调动而起的**灼烫。

    一番云雨之后,卯时已经过了三刻。绯心知道今天向太后请安又要迟了,只是她现在也无心管这些。刚才几番折腾,那头发更是绕得密了,他却起了性一般的,又想去浸汤。皇上开口,她岂敢不遵,只是这一路又难免发丝缠绕,衣衫不整。当下也顾不了许多,浸汤也好,借着香油香膏,快些解开也是。

    这次折腾,让绯心觉得是打入宫以来最累的一次。她不怕谋算,最怕的,其实就是这种意外。她一向规行矩步,最不愿意落下轻浮浪荡的名声。受宠也好,不受宠也罢,她总不愿意与那些低阶的宫妃相较,所以她一向不行那些媚行惑心之举。

    死板也好,无趣也罢。她自小便受如此教导,只不过,随着她入宫时间渐深,她越来越觉得“贤妃”这个称谓已经遥不可及。皇上曾经在掬慧宫连宿七日,已经让她落下一个专宠后宫的恶名。现在又鬓发相缠,不避宫女太监,在掬慧宫里穿宫掠行,鸳池同温。想是在这些下人眼里,她不但是出身低下,更是一个狐媚惑主的奸妃。她苦心撑了三年的面子,就这般轻描淡写地撕剥尽了。而最让她心冷心寒的,是她小心妥帖,以滑膏浸汤解发,不伤皇上分毫,但他突然翻脸,不仅颜冷,言语更让她齿冷。本就不指望他赞她,他从未赞过她,只是他如此喜怒无常,实在让她觉得疲累满心。头发缠成死结,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她好不容易给解开了,他倒怒了!突然间就变了脸,指着她骂她“虚伪”!

    她真不知该如何迎合他,他不喜后宫争端,她便将后宫打理妥当,这三年从无太剧争宠之事发生。他所指派之事,她无一不谨督完成,从不懈怠。不仅如此,甚至将他奉为神明,对他所宠过的妃子一一善加妥管,从不以势逼人。她虽然谈不上什么后宫典范,但她是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的。

    他离去之后,她浸在汤池里,摒退了所有宫人,借着水流狠狠落了一把泪。她是不愿意当着任何人哭的,其实他刚才的话也没错。她就是虚伪,她是一个虚伪成性的女人。自小开始,她自己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,什么是假。至少她还有一样是他所需要的,就是她的虚伪。他知道她为了这个地位什么都肯做,所以才会如此坦白地告诉她:让她用她的虚伪,替他一块块踢开他的绊脚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