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小王,飞机,炸弹,钟北望垂眼看了看自己的牌,这些他都没有。十七张扑克牌零散地凑出几个弱不禁风的对子,剩下皆是不连贯的散牌。

    县城的路是刚刚修好的。拖拉车轰隆地驶过去,路中间还未铺平,隆出一个小丘周围洒着细沙碎石,车一颠,连发动机声都滞空两秒,再接着叫嚷起来。

    路旁的摊贩没追上猝不及防的变化,以为驶过的车还如以前一样慢悠悠,舍得停下来光顾一下。刚做好的早餐被滋了一通灰溜的尾气,店家啐一口,不甘心地离开大路。

    除去这条路,这里仍活在上世纪七十年代。

    钟北望坐在拖拉机的后座,肩上是修修补补几次的书包。车颠一下,他PGU被弹起又摔下去,震得生疼。

    “阿望,学校就在前边,等会我放慢点你自己跳下去啊。”前头带着草笠的男人嘱咐道。

    钟北望攥着书包肩带,站起身拍了拍K子后边的沙子,待到车放缓,他两步并作一步,从车上跃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谢了舅。”他道。

    这里离学校大门还有一段距离,钟北望走过去。这是他的高中,深居于县城北部,装着最基本的教室和空旷地。和镇上的建筑一样灰扑,掺着劣质粉笔的白。

    班级里的气氛沉重,所有人都关注着台上的老头。只见他把“2”改成粗大的“1”,后面连着的字是高考倒计时。

    钟北望不紧张,也没有任何感慨。他唯一知道的事情,是高考很重要。至于到底决定着什么,他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舅舅曾对他说,“小望出息了啊,可能要成为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了。”钟北望应着,这话落在他心里泛不起任何波澜。

    第一个大学生?所以呢?他想。

    台上略微佝偻的老头被学生戏称为驼老。他像骆驼,顶上花白的头发被梳成时髦的一小撮,散在脑袋中间;眼睛不大却不浑浊,微凸的下颌叫他平添几分亲和,因为下巴收不回来,难以板起脸。

    高考像一个迅猛的巴掌,你能看着它落下,啪得打下来,等你呆愣着反应过来,才感受到它的威力。

    钟北望也是如此。他愣愣地考完,对考的什么没留下任何记忆,只记得出分那天被驼老叫过去学校。

    他灰h的指甲盖里有除不尽的粉笔屑,钟北望看着这根手指飘移到纸上的某处。

    “小钟,第一志愿填这个吧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